在院子中独静——记画家刘默公

 

默公从南京画家村搬到北京宋庄辛店村,是看中了村里一户农家院子,院内长有瓜果树木数十类之多,一些见缝就生的野花野草有序无序地生长,把院子点缀得生机盎然。北方底矮的房子显得敦实厚重,跟院子中的树木相应成趣,画室和起居室混杂在一块,生活与画画不分家,这种感觉正合默公之意,他说:“我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。”

他在这里一住就是两年,院子生活给他带来了安宁和恬适。这些年默公游走于南北,游历过许多的山水市井巷泊,积累了不少阅历,这个院子恰巧能让他的身心停泊下来,整理多年在外写生的资料,理清思路画新的作品。

默公是个极其简朴的人,对生活条件要求不高。他说生活的好与坏不在于物质的富足,而在精神上的怡然自得。他也认同精雕细作的美感,但心中更爱的是自然和谐的事物。

他朝夕在这个辟静的院子中作画、刻印,没有朝九晚五上下班打卡的制约,是完全随性、天高任鸟飞、孤云独去闲的状态。艺术家这项工作需要绵密不断的学习,日复一日的技艺磨练,看似闲云野鹤,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放下,却将创作和思考蕴育于行住坐卧间,无时不在蕴酿作品的新意和内涵,其中苦乐只有画者自己知晓。

画画、刻印累了,默公就在院中漫步。有时他安静得近乎发呆,其实是在细心观察花草的生长。院子也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全部范围。看似笼中鸟,而这块小天地于他来说却是风情万种。

默公好静心细,他认为在小院中能窥见大的天地,在斗室之中能养浩然之气,一切都在于用心。他沉默寡言又悠然自得的性情就是这样长年养出来的。他画室中挂一幅书法,书“慎独”二字,用来提醒自己时时要安之若素。

春夏秋冬,小院儿随着四季变化,生欢生悲。自然之物轮回生灭,人又岂非如此?默公珍爱院中的花花草草、树木植被,平时经常除掉一些杂草,让它们井然有序,赏心悦目。花草因了他的关爱而繁荣,人养花,花养人,万物有灵,相互传递关爱的讯息,他住的院子永远充盈着祥和的气息。

默公不抽烟不喝酒,除了画画和刻印,平时就好品茶为乐。哥们儿们也怕他一人寂寞,时常造访。毕竟他是个有情调的人,朋友来访他很高兴,看着友人们一边品茶一边聊天,话题天高海阔,无拘无束。夏天,院中有一垄金银花长得浓郁,芳香四溢,此花又有中药功効,默公就把它当清凉饮品款待来宾,如此一来,小院对于友人们更有吸引力了。清风拂来花影摇姿,默公的小院留下了几多欢笑。在这样的互动中也使他和友人得到另一种滋养。

会摆弄小院的默公于绘画走的是苦学钻研的路子。对于传统山水画,默公有自己的理解——学古不是表面拟古。他上追宋元下探明清,特别注重对石涛、渐江等大师的学习,更让他明白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法。到了明清之际,山水画不断出新演变,有成就的画家都跳出了古人的藩篱,默公也不断地探寻着自己的路。

他承袭石涛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的理论方法,逐渐深化自然与传统的关系。默公认为,如果只继承传统没有自然的造化,最终必然落入古人的窠臼,因此师法自然是画家重要的功课,而又必须内外兼修才能达到心手相通的境地。他不断在艺术实践中总结,在这个空寂的院落中找寻属于自己的路,在道法自然中行成着自己的风格。

默公善于描绘古典隐士、避世逍遥,以及他们对溪山清远的追求。观他的画,语言纯粹、形式独立,人文意蕴和传统精神均突显,他又善用当代的理念和视觉来理解中国山水画,因此作品又具有时代特征。默公说,山水画不能脱离山水的基本概念,随意生发而没有底线的去画,应该说其实是没有弄懂山水画,做出来的作品也没有审美和评说价值。因为真正具有价值的山水画,并非真山真水的真实写照,而是融会贯通后的心理写实。默公的画无疑是值得向大家推荐的,他的作品证明了这点。

当代许多画家都选择了远离繁华的生活方式,他们离开大都市,在偏辟的乡村过着“世外桃源”的生活,我认为这不是许多人眼中的消极避世。相反,这是一种更加看重生命,关照生命的行为。清静是更彻底的反思、学习的条件,不断的反思与吸取养分,才能最终找到艺术与人生的突破。默公也是如此,院子生活正是他艺术修行的纯净场所,在这个寂静的院落中他坚定地守望着自己的理想,尽心培养着心中的那棵艺术大树。 (文/何金拾:著名书画家、评论家